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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野味散文随笔
我的童年是在太湖之滨一个军营中渡过的,其时为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之交,正当共和国的短缺年代。短缺的年代里除了政治运动以外一切都短缺,“计划”内的食物常常无法填饱人们的肚子,于是除了各显神通尽力去获得“计划”之外的食物,人们还自力更生获取“野味”以补短缺——那时的草民百姓谁没有一些寻野菜捉野物的经验?
贪嘴好吃是儿童的天性,我那时吃过各种各样的“野味”。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那些让我解馋充饥的“野味”至今难忘。
桑椹
太湖周围是中国的丝绸之乡,养蚕缫丝非常普遍,而蚕的食物就是桑树叶,因此绿叶纷披的桑树在乡间随处可见。
我上小学一、二年级时的学校距军营七、八百米远,在一个小坡上,坡下左前方一条小溪环绕而过,隔着小溪就是一片桑树林,大概有五、六亩的面积,站在教室门口就能看到那绿油油的一片。
印象中的桑树不算高,刚刚没过头顶,但已足以让我们在虬枝盘伸的桑林中嬉戏。不过最大的乐趣还在于桑树结出的果实桑椹——我们当时称它为桑子。
每当春暖花开时节,上下学时经过那片桑林,看见枝叶间已然垂吊起青白色的簇簇桑子,心里就痒痒地。过一段时间,有些桑子开始染上了红晕,明知并未熟透,还是会忍不住摘一两颗吃,酸中带些许甜。终于到了单衣快要穿不住的时候,肥大桑叶下的桑子们都已变得紫中带黑,薄薄的皮儿好像就要被汁水涨破,这就可以吃了——上下学路上吃,带到学校吃,也带回家吃。甘甜解渴的桑子给我们带来多少满足。
我们吃桑子时是从树上摘下就放进嘴里,想来当年的农药也很短缺,一般不用在桑树上。不过大人们对我们这种吃法很不以为然,母亲常常责怪我们不讲卫生,说上面有虫子爬过,总要把带回来的桑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再用热开水泡一下,才放心。
后来读《诗经》,其中有云:“于嗟鸠兮,无食桑椹。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原来吃桑子的历史还挺久远。
榆钱
榆钱是榆树的花状种子,学名叫榆荚,因酷似古代串起来的麻钱而得此俗称。韩愈的《晚春》诗道:“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虽语带讥讽,倒也生动地描写出榆钱那粉白似雪的形象。
那时的军营里房前屋后长着不少榆树,枝叶繁茂,夏日里洒下令人惬意的浓荫。不过,最让我们这些军营孩子们感兴趣的还是那春天的榆树,因为随着春意渐浓,它的细枝上生出了一串串榆钱,随风摇曳,清香扑鼻,采下来就能满足口腹之欲。
榆树高大威猛,所以采榆钱还须做一番努力:胆大的孩子挽着篮子手脚并用爬将上去,骑坐在枝杈上,轻而易举便能采满一篮。不会爬树的孩子则须借助工具了。工具很简单:一根长竹竿,较细的那一端用刀劈开一段即成。采榆钱时,把竹竿高高举起伸向树冠,用劈开的两片夹住一条细枝的根部,用劲一扭,一串榆钱就落了下来。
采榆钱时自然是边采边吃:手握榆枝顺势一捋就是一把,塞进嘴里嚼得汁液满口。榆钱馨香清甜,绵软爽口,令人难忘。
榆钱也能做菜吃。母亲将采回来的榆钱以清水淘洗干净,或加油盐炒熟,或做成羹汤。也可以把白糖拌匀在榆钱中吃,但因当年白糖是凭票供应的稀罕物,所以只能偶尔为之。
清代诗人郭诚的《榆荚羹》一诗吟道:“自下盐梅入碧鲜,榆风吹散晚厨烟。拣杯戏向山妻说,一箸真成食万钱。”榆钱之美尽在其中。
知了
军营里绿树繁茂,于是盛夏季节蝉的鸣叫声总是此起彼伏。尤其是最热的中午,正当午休时间,蝉鸣阵阵,使喧闹了一上午的营区显得格外宁静。我们那时只知道蝉的俗称知了,吃完午饭后到营区用顶部附着粘物的细竹竿粘知了玩是我们乐此不疲的游戏。
知了还是我们的`“野味”。当然,做“野味”的知了并非乍着翅膀在树上鸣叫的那些,而是羽化之前带着壳的幼虫。
捉知了幼虫一般是在晚饭后,太阳已经落下,但天光仍亮。到树下拨开落叶低头寻找,发现那细小的洞眼,用手指捅开,伸入一小根细枝,过一会儿提起来,末梢上就是一只知了,那细爪还紧紧地抓着枝条。有的人更顽皮,往洞里灌满水,那憨头憨脑的知了就自己蹒跚地爬了出来,被逮个正着。
捉了几十只知了,天已经暗下来了,兴冲冲带着战利品回家。把知了用火烤熟,剥壳去爪而食,其肉鲜嫩,其味浓香,略带一丝泥土腥。如果把知了用油炸一炸,外焦里嫩,那就更好吃了。不过当时食油是计划物资,每家每月的定量不多,不能常用来炸知了,所以烤着吃的时候居多。
现在想来,这知了给当时不能经常吃肉的我们补充了不少营养。不过,后来读到唐人的“垂綏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和“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等咏蝉诗,心里多少有点儿内疚。
时下流行吃野味,但似乎没有人吃知了。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童年吃“野味”的日子恍若隔世。现在衣食无忧的孩子们大多不解此“野味”,这或许让他们少了些许与自然万物接近的机会,但却代表着他们乘上了经济发展的快车。更重要的还在于,昨非今是,彰显着中国沧海桑田般的巨大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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